《华尔街日报》专访雷军:小米仍是个创业公司

2015年对小米联合创始人、CEO雷军来说并不容易,至少比飞速挤入世界顶级手机制造商之列的前四年要难一些。中国手机市场趋于饱和,今年上半年小米手机销量只增长了33%,和2014年227%的增长率相比逊色了不少。

《华尔街日报》专访雷军:小米仍是个创业公司

同时,市场竞争日趋激烈。中国智能手机市场从小米进场时的蓝海变成了红海、血海乃至苦海。小米也从广受推崇的科技创业公司成为批评和猜疑的对象。

上周五雷军在办公室接受了《华尔街日报》专访,讲述了小米从挑战者变为被挑战者的心理感受,为什么管理内部和外部期望是小米最大的挑战,在市场增长放缓、同质化竞争加剧的新形势下如何创新,以及他为什么缺席上周在西雅图的中美互联网峰会。

在访谈中,雷军一再说小米还是个创业公司。他自己也还是创业公司创始人的工作风格。采访定在晚上9点,10点左右他起身拿了一罐健怡可乐,先用餐巾纸仔细地擦了擦罐口才打开喝。雷军以细致出名,他说他关注小米产品的每个环节,包括产品宣传材料的标点符号。他的办公室很简单,可以说是实用主义理工男风格。办公室外面坐着工程师部门,而不是行政部门,传说中小米非常强大的市场部在另一座楼。

以下是这次访谈的问答摘要,为简洁连贯起见,文字做了编辑。WSJ是华尔街日报的缩写。

WSJ:先问很多人关心的问题:你为什么没有去西雅图参加中美互联网峰会?

雷军:主要原因是时间冲突。我们定了发布小米4C,早就订好了场地、会议室,记者都邀请好了。

WSJ:小米成立五年了,很成功,也面临很多挑战。现在最大的挑战是什么?

雷军:第一,如何克服公司内部和公司外部对小米过高的期望。现在面临的问题是,以往我们都增长百分之几百,全球经济形势这么差,我们上半年增长了33%,大家还说你增长不够快。这个要求真的很变态。我们毕竟还是一家五年的创业公司,这种期望是让我们觉得心里负担最重的。五年前我们什么包袱都没有,我们是零,小米加步枪,挺好。今天因为大家天天挑战你,然后你就好像有了王座保卫战,我们就开始有守成这种感觉了,好像每一战我们都不能输,每一战我们都得守成。我觉得这不是我要的,在这种寸土必争的战争里,我们不小心就很容易迷失。我们要成为手机行业比较强的player,而不是比较大的player。所以我们要控制好我们自己和外界对我们的预期,沿着自己的节奏,最最核心的是守住基本线――用户体验和产品创新,怎样做出让大家惊艳的产品。

第二,我们需要证明给大家看,这个模式还可以在国外复制成功,哪怕是一个市场。所以我们全力以赴一定要在几个新兴市场里把整个市场真地做起来。从现在开始我们再给自己三年时间,希望小米在印度一定要占到市场前三位甚至第一位。我们的商业模式不在于卖多少部手机,在于一个国家一个区域你有很高的号召力才能变现。比如我在台湾、香港都做了,但当地人口很小,很难做互联网的运营,互联网运营的核心是人要多。所以,我就得在印度,在人口密集的大国,然后做到人口的10%、20%,这样我在当地的影响力才相当于一个巨大的媒体机构,各种变现才有机会。

我面对的挑战其实就是那些数字上的期望,还有今天的对手越来越强大,而且原来我们是创新者、挑战者、颠覆者,大家没有怎么当回事,等我们突然一下成为市场老大以后,我们自己不适应,所有的枪口对准了我。所以,过去一年多也是我们在公关压力、竞争压力上比较大的。

WSJ:手机业的竞争非常激烈,同质化也越来越严重。小米总裁林斌也在微博上说过,接下来五年智能手机很难有大的突破。这种情况下小米如何创新?如何才在竞争中胜出?

雷军:中国手机市场今年应该到了生存挑战赛的阶段。手机一直是全球竞争最激烈的市场,中国市场到现在活跃的手机公司还有几十家这是不可思议的,全球都没有几家了,中国还有几十家。我认为这个淘汰赛才刚开始。这场手机大战应该还会持续两三年,不过手机行业非常烧钱,现在一入场都是5亿、6亿美金,中国能掏出这么多钱的就那么几家,弱的都被淘汰了,现在只有高手巅峰过招。现在我们关注的是怎么把产品做好,希望能把市场份额再增加一倍,因为我现在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做好,等我做好了肯定增加一倍。而且竞争越残酷对我越有帮助,因为我有先发优势,我有规模优势,对别人是血海苦海,对我最好再苦一点。

创新方面,很难突破不表示不可以突破或者不需要突破。在大的方面很难创新的同时,在用户体验方面还有非常多点值得我们琢磨和创新。比如我们刚刚发布的小米4C,因为看到中国在高铁化,而高铁在高速移动过程中手机很难连接基站,我们在4C上增加了高铁模式,至少解决了坐高铁的人的需求。原来你做一款手机,你希望覆盖全球几十亿的手机用户,今天你不能这么想问题了,你得针对不同的场景为不同人设计。因为每个人在生活中用手机的时候,都会有很多你觉得不方便的地方,所以,现在手机行业的创新针对所有人群的大的创新会比较难,针对应用场景的创新还没有真正开始,每一类人群都有自己的需求。

WSJ: 小米Note是你们向高端走的一个努力,销售情况怎么样?还有推出高端机型的计划吗?

雷军:我们没公布过单机型数据,我们基本上就是公布整体销量,上半年我们完成了3470万只的销售。我觉得我们品牌的定位就是一个超高性价比的品牌定位,所以小米Note在它的档次和机型里也是超高性价比的。所有的朋友、媒体、公众都觉得定价高就是高端,我前一个客人也在谈同样的问题,我就跟他讲,我们就是为了让全世界每个人都能享受到科技的乐趣,让大家享受到非常好,非常漂亮,超值的东西,这样大家的幸福指数才能提高。我觉得我们就是做的优衣库、无印良品和宜家的事,如果我们一定要做个奢侈品也很怪,我们也很扭曲,我们整个目标就是把东西做得又好又便宜。我们不是苹果,我们也不是LV。

WSJ:能不能讲讲小米的商业模式,硬件不挣钱,你怎么挣钱呢?

雷军:这个我已经讲过一万遍了。可能因为小米第一家做,第一家告诉你硬件也能建平台。一般我们只看到腾讯、百度、Google、Facebook建了不少平台,最后小米发现的核心模式就是手机本身做好了就是一个互联网平台,而且是一个巨大规模的互联网平台,规模大到什么程度呢?今天在中国有1.3亿人用小米手机,涉及到人口的10%,而且这些人全部是年轻人,我可能在年轻人中占到20%甚至25%的影响力,所以,你无论是看电影、听音乐、看书看新闻都是小米提供的。我们是不是一个巨大的内容渠道?这么多人不仅仅通过电视盒子看我们的内容,通过手机平板也在看我们的内容,你看我们做了多少,新闻,看书,音乐,电影,游戏全部覆盖了。小米每个用户每天点屏幕115次,平均我的用户用手机4个半小时。你就想想我是多么恐怖的播出平台,我占了用户这么长的时长,我对它的影响无处不在。

WSJ:小米今年雇了两个比较重要的新高管,一个是知识产权(IP)方面的,一个是CFO。请问小米在IP方面有什么进展?雇CFO是要考虑上市吗?

雷军:IP是一个很大的战略,高通全球高级副总裁王翔7月份加入小米就是在负责IP,在这方面我们应该会有一系列的进展吧。小米极度重视创新,去年我们申请了2700项发明专利,今年的目标是4000项。

关于IPO,五年之内我们不会考虑,原因非常简单,我已经是五家上市公司的实际控制人,我深知上市的优点和缺点,我认为再过五年小米再考虑IPO是一个更佳的时间点。我们邀请周受资任小米CFO就是因为短期内不会考虑IPO。受很聪明,也很年轻,他还需要三到五年学习和成长的时间。

WSJ:现在经济形势比较低迷,对你们有影响吗?

雷军:当然有。人民币贬值,还有印度币贬值,印尼币贬值,巴西币贬得更惨。如果我不调定价,货币贬值就意味着我亏损。所幸我们国际业务比例还比较小,只占不到10%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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