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象这样一个场景:夜深人静,你结束一天的忙碌,打开音乐 APP,找了一首舒缓的BGM,准备在音乐声中沉沉睡去。
睡意刚刚袭来,耳边的音乐却戛然而止。紧接着,震耳欲聋的电音响起,配上激昂的广告词,一秒把你从床上踹回蹦迪现场…
这种体验想想都令人“智熄”,但如果你是 QQ 音乐的用户,这可能就是你未来听歌的日常——
根据网友反馈,昨天起,QQ 音乐开始在听歌过程中随机插入 15 秒语音广告。这些广告“无差别”投放,非付费用户不能跳过;即便是尊贵的 VIP,也只能在广告开始后,再在播放页面关闭广告。
虽然还在灰度测试阶段,但这个新广告模式,已经让 QQ 音乐成为众矢之的。网友一边喊着卸载,一边想不明白,不缺钱的腾讯和 QQ 音乐,在付费上的吃相,为何会如此粗暴难看?
回答这个问题之前,我们要先弄清一个事情:QQ 音乐缺钱吗?
当然不。
QQ 音乐的背后是腾讯音乐娱乐集团(简称 TME),我们熟知的音乐 APP:QQ 音乐、酷我、搜狗都是它旗下的产品,把持着国内近七成的音乐市场。
此前,腾讯音乐在纽交所上市时,它的招股书显示,早在 2018 年上半年,腾讯音乐就成为全球第一家能靠音乐流媒体赚钱的公司。上市后,它的表现也一直稳健,付费用户和营收都在 2019 年迎来飞速增长,这一年,光是利润就达到 46 亿。
可是,这份亮眼成绩单的背后,腾讯音乐盈利模式并不太健康。
如果你深入分析业务结构,就会发现腾讯音乐挣的钱,其实和音乐关系不大,相比之下,它更像是一家直播公司,利润中的近 7 成,是靠《全民 K 歌》直播 APP 中的虚拟礼物刷出来的。
这一点不难理解,腾讯有社交基因,再加上直播的付费能力天生要比音乐强很多,随随便便一个礼物就能刷出10 个音乐用户的包月费用。
但问题在于,在社交娱乐方便,腾讯音乐的增长已接近天花板,抖音、快手、B 站等等集体押注直播,已在客观上挤压了增长空间。压力之下,腾讯直播的增速明显放缓,今年一季度直播同比增长仅 3%,而这个数据在过去动辄都在 40% 以上。
腾讯要在音乐业务上找到突破点,提高用户付费率。这一点上, Spotify 是行业标杆。
Spotify 成立于 2008 年。单从数据上讲,它的盈利规模远不如腾讯,但它胜在变现模式,几乎是目前全球范围内,唯一一个能靠音乐付费赚到钱的平台。
相比腾讯,Spotify 的业务模式看上去更加简单有效:2020 年第一季度,月活用户量 2.8 亿中,有 1.3 亿订阅用户,付费比例近 50%,贡献了总营收的 90%。是一个不折不扣的“音乐平台”。
反观腾讯音乐,虽有 6.5 亿用户,付费用户只有 4000 多万,比例仅 6.5%。
那么,全球第一的 Spotify 是如何吸引到这么多付费用户的?答案,就是靠“音乐插播广告”的骚操作。
一个用惯了国内音乐软件的人,打开 Spotify 的第一秒就会被“垃圾”的用户体验劝退。Spotify 的逻辑是这样的——
只要免费注册成为会员,理论上你就能免费听到曲库中的所有歌曲,但你没有任何选择权,音乐随机播放,切歌也有次数限制。
此外,就是广告的狂轰乱炸。每隔几分钟,就会有音频广告跳出来,音量往往默认自动增大,你还不能静音,否则广告也会暂停,广告面前,你根本无处可逃。偶尔 Spotify 还会弹出一则视频广告,看完视频可以获得 30 分钟免广告的机会。
说白了,Spotify 差不多就是靠“恶心人”,来强行逼迫用户付费,这和 QQ 音乐的策略如出一辙。
看起来容易,但 Spotify 的“作业”真抄起来却很难。
首先,相比国内音乐平台单一的会员体系,Spotify 的付费模式更加灵活,它为个人、学生、家庭设置了不一样的套餐,提供部分优惠。这让他能以更低的客单价换取更多的用户增长。这一点,QQ 音乐也有,比如专门针对学生群体的套餐。
更重要的则是市场环境。在 Spotify 成立的 2008 年,市面上还不存在任何的替代产品,Apple Music 的诞生是 7 年后的事情。作为当时互联网上唯一能免费听正版的平台,加之有强大的免费版权库作支撑,任凭 Spotify “花样作死”,也不用担心用户流失的问题。
而现在国内的音乐平台竞争环境,恐怕已经很难再容得下 QQ 音乐“任性”了。
随着 2019 年阿里入股网易云音乐,在音乐这个战场上,形成了中国互联网史上罕见的竞争格局——NBA(网易、百度、阿里)联手对抗腾讯。
这场竞争的核心在于版权,这恰恰是腾讯独霸国内音乐平台的关键因素。
2017 年 7 月,腾讯正是依靠版权发动攻击,让云音乐的歌单一夜变灰,从而成功遏制住了正处在上升期的云音乐,从对手那里抢走不少客户。后来,腾讯和网易相互授权 99% 曲库,但剩下的这 1% 仍为腾讯带来了 15% 的用户增长。
至今为止,云音乐上的周杰伦仍是一片灰色
其实,和前几年相比,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培养出了不错的音乐付费习惯,用市场占有率变现,只是一个时间问题,把握着音乐市场终极杀手锏的腾讯,完全用不着如此激进,为了提升付费率,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增加广告。
但另一个层面,用户之所以对 QQ 音乐的改版如此愤怒,也和腾讯音乐一贯“重版权、轻体验”的产品调性有关——细节没有云音乐考究、界面和广告杂乱。再加上这次向已付费用户无差别推送广告,用户积攒已久的不满情绪,瞬间被点燃。
从 QQ 内的一个播放器,做到全球最赚钱的音乐流媒体平台,从商业的角度,QQ 音乐毋庸置疑是成功的,它让音乐平台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。但如何在付费、体验和用户粘性之间寻求到一个平衡点,仍是腾讯要去解决的问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