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国维说:一切景语皆情语也!本人对此深有体会,现借本人初学写诗时的一首七绝稍谈几句。
一次生产队在我家开会,百无聊赖的我用圆珠笔在一张纸上涂涂抹抹,慢慢地就画出了一幅平湖秋月,引来一片赞叹声,纷纷建议我应该去跟某某学画花。
这位某某按照辈分排起来算是我的堂叔,在一家公社卫生院当医生。他还有一个副业,就是给人画花。
所谓画花就是用颜料在家具上给人画上花鸟、山水等等,由于画的大多是花,所以被称为画花。
我画的平湖秋月其实就是这位堂叔来给我家新做的床画花时画的,当时我在一旁看着他画,就记住了。所以当姑妈将我画的平湖秋月拿给堂叔看时,他一口就答应了。
于是我就去到他那里跟他学画花。那里离我家的村子有15里路,是一个公社所在地,比一般的村子要大些。
有几天天天下雨,淅淅沥沥个不停,尤其是夜里躺在楼上的床上,雨点打在头顶上的瓦片上,滴滴答答的,吵得人心绪不宁。想起离开杭州来到这个所谓的家乡已经半年了,前途还是一片茫然,更是烦躁不堪。
翻来覆去,无法入眠之际,突然传来一声鸡啼,然后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,鸡啼声此伏彼起。窗户有点点发白,雨却依然下个不停。不免心想:不知何日才会天晴。于是索性将此一念头改成一句律句:不知何日是晴天。
这很明显应该是结句,接下来就只能往上倒着写了,于是当然就是:“三唱村鸡透窗看”了。再往上当然是要描述一下此种心情是如何来的,于是又凑上两句,就成了一首七绝:
七绝 · 夜雨
一九六九年六月二十八日
小楼又听雨潺潺,
复去翻来难入眠。
三唱村鸡透窗看,
不知何日是晴天。
记得当初“村鸡”原为“雄鸡”,后来觉得“雄鸡”一词太“雄壮”,与此时此景此情不协调,遂改为“黄鸡”,但反复吟诵之下,总觉得“黄”字还是太过洪亮。
在床上翻来覆去,搜索枯肠,终于找到“村鸡”一词,觉得此词不带感情色彩,没有气氛情绪,读起来口舌被牙齿所阻,发音无法大声,更无法洪亮,颇符合此时此际压抑的心境,遂改定。
此时天已大亮,索性起床拿笔记在纸上。当时还是觉得蛮高兴的,只是五十几年后的今天再回过头来看看,不禁哑然。
还是老规矩,讲了写诗的经过,也要讲讲此诗的缺点何在。缺点当然一大堆,这是显而易见的,毋庸讳言的。
但今天我只讲一点,其它的就先忽略了。
按照上一次提到的“起承转合”,此诗“合”得太过直白,不含蓄。“不知何日是晴天”,固然有其另外的含义,但此种含义完全不必这么直白地表露出来。
理想的结句应该是在“三唱村鸡”后顺着“透窗看”的思路去发展,“透窗看”时看到了什么。而通过对所看到的这种“景物”的描绘,就能恰到好处地将“不知何日是晴天”的压抑情绪巧妙地曲折地表露出来。
这就是所谓“借景抒情”。写诗人的“情语”也就通过此种“景语”而诗化地表达出来了。